第11节(4/5)

活，一天也没多少话。不论是队里还是家里，他把该说的说完，便没有一句多余话了。山里有人和他开个玩笑，他也会表现一厌恶的绪，得人家很尴尬。大家都觉得他成了个“怪”人；谁也猜不透这位年轻的队究竟碰到了什么事……这天中午他吃完饭，就一声不响地挑了桶，又去了自留地浇那几畦蔬菜。自伏以来，天一直没雨——其实伏前的几个月里也没过一次饱墒雨。

他挑着空桶，向村外走去。天得要命，好象划一火柴就能把空气着。远远近近的山上，庄稼的绿已不再鲜艳，一片灰塌塌的。川里的庄稼稍好一些，因为曾经用机浇过一次。现在，东拉河细得象一麻绳，已经拦不住多少了。如果天再不雨，今年又将是一个年馑。火辣辣的太晒焦了土地，也晒焦了庄稼人的心！

少安家的自留地在去米家镇方向的公路上面，村走不远就到了。自留地有一川台地，其余都是坡洼地。那几畦蔬菜和红薯、南瓜都在川台地上。坡洼地上的都是庄稼。

少安来到自留地面的东拉河里，拦起一，勺刚能舀起。他舀了一担泥糊，往公路上面的地里担。

从河上了公路，再从公路上到地里，几乎得爬蜓半架山。家里没什么正吃的，只喝了几碗稀饭，每往上担一回，他几乎都是在拼命挣扎。天太了，他脆把那件布褂脱了撂在河边，光着上担。

担了几回，他实在累得不行了，就用搭在肩膀上揩汗的巾，在河里洗了洗脸和上，然后穿起那件破褂，来到河边一棵柳树，卷着旱烟。

他刚把卷起的旱烟着了一，就听见后面似乎有脚步声。他扭一看：啊？是叶！

我的天！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现在这里？

少安又惊又喜又慌又怕——他一闪站起来，看着走到他面前的叶，嘴张了几张，不知该说什么。

他终于咄呐地说：“你怎……”

“今天是星期天。我昨天午就回来了……”叶红着脸问他：“你浇地哩？”

“嗯……”少安用巾揩了一脸上的汗珠，“庄稼快晒了……”“那光靠人担浇地怎么行哩？”她在旁边一块圆石上坐来。

少安也只好局促地坐在他原来坐的地方，两个人离得不远不近。他回答叶说：“光浇几畦菜……”两个人立刻就到一张状态中。他们还都不由地向村那里张望，看有没有人看他们。好在现在是中午，劳累的庄稼人都睡了。没有其它什么声音，只有河里叫蚂蚱单调的合唱和村庄那里传来的一两声懒洋洋的公啼鸣……这时候，对面很远的山梁上，飘来了一个庄稼汉悠扬的信天游。少安和叶一听声音，就知是他们村的红火人田万有在唱。万有大叔正从远山的一条小路上向村里走去。少安和叶不由相视一笑，然后便敛声屏气听着万有叔又酸又甜的信天游——说个日呀你不来，硷畔上跑烂我的十鞋。

墙上骑呀还嫌低，面对面坐还想你。

山丹丹儿背洼洼开，有什么心事慢慢价来……这歌好象正是给他们两个人唱的，这使他们的脸如同火一样。

“少安哥……你……”叶不好意思地望着他。“唉……”少安只是叹一气，低了。

“噢——叶！噢——叶……”

村的公路上，猛然传来田福堂拖了音调的呼唤声。两个人都一惊，扭看见田福堂正站在村的公路边上。他显然看见了他们，但知趣地没有走过来，只是又叫着说：“叶，快回去吃饭嘛，你妈都等你好一阵了……”叶气得牙咬住嘴，没给父亲应声。

少安慌忙站起来，把两只桶提到河边，舀起一担，给叶也没招呼一声，就低着担上了上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