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3/5)

时间过得既漫又飞快，转间就到了夏天。

这是黄土原一年里再好不过的日了。远远近近的山峦，纵横错的沟壑和川，绿已经开始渐渐重起来。玉米、粱、谷、向日葵……大分的杆作都已经了大半截。豆类作在纷纷开：雪白的黄豆，金黄的蔓豆，粉红的菜豆……在绿叶丛中开得耀夺目。就连石圪节这样往日荒凉的集市场上，也已经现了一些瓜果菜蔬，给这条尘土飞扬的土街添了许多斑斓的颜。

再过几天，就是夏至以后的第三个“庚日”，初伏就要开始了。接着就是大暑——这是一年中最炎的季节，已经到黄经120°的太，象一个倒扣着的火盆无地烤晒着大地。

城里人都已经穿起了凉快的短袖衫。一到中午，原西河里就泡着数不清的光小孩。

除过遇集的日，平时县城的各机关很少能找见办公的。他们每天上午都纷纷扛着老镢铁锹，着草帽，到城外的山上修梯田去了。农业学大寨一个接一个，每个单位都有修地任务，完不成任务就要挨批评。

午，各机关又通常都是政治学习，一周最少也得占四个午。《红旗》杂志和《人民日报》不断发表社论和各署名“重要文章”，要求大家批判小生产，批判资本主义。批判刘少奇和林彪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限制资产阶级法权，警惕商品换原则对党的侵蚀等等。同时还要求各级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并且为此推了一个“新乡经验”……整个社会依然保持着一闹闹的局面。各“新生事”层不穷。从报上看，不时有某一位复员战士和某一位工农兵大学生，为了限制资产阶级法权，来到黄土原的小山村当了农民。尽这些人在以后的年代里都象候鸟一样飞去而且再不返回来，但当时倒的确让一些人有了宣传“革命形势大好”的典型材料。

县上的中学也不例外。除过每天劳动半天，各班还组织了学习列“三结合”领导小组。共青团和红卫兵组织并存。领导、教师、学生一起学习《共产党宣言》、《青年团的任务》等等规定的篇章，开展批判资产阶级、修正主义和孔孟之。同时学校还组织各“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奔赴各个公社、大队去搞宣传演……但是，对于黄土原千千万万的农民来说，他们每天面对的却是另一个真正大的敌人：饥饿。生产队一年打的那粮，“兼顾”了国家和集以外，到社员上就实在没有多少了。试想一想，一个满年山的庄稼人，一天还不能平均到一斤粮，叫他们怎样活去呢？有更为可怜的地方，一个人一年的粮才有几十斤，人们就只能去讨吃要饭了……孙少平好不容易在县城的中熬过了半个学期。这第二个学期刚开学不久，他的况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在大分的日里，他还是要啃黑粱面馍，并且仍然连一个丙菜也吃不起。在上学期刚上学的那些日，他对自己是否能上完两年的中已经没有了多少信心。他曾想过：读半年中回农村当个小队会计什么的，也可以凑合了，何必撑着上学受这份罪呢？

但这学期开学后，他又来了。他还是不忍心中途退学。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不可告人的原因，使他不愿离开这学校——这就是因为那个我们在前面已经提起过的郝红梅。

孙少平和郝红梅在过去的半年里已经相当熟悉，两个人往往，也不拘束了。他们不光互相借着看书，也瞅空拉拉话。在这个微妙的年龄里，不仅孙少平和郝红梅，就是和他们同龄的其他男女青年，也都已经越过了那个“不接”的阶段，希望自己能引起异的注意，并且想一个“相好”。他们这状态也许和真正的谈恋还有一段距离。当然，对于这个年龄的青年来说，这过早的男女之间的往并不可取，它无疑将影响学习和。